樊立东似是有些惊喜,谢韵之简简单单三个字“致中和”,就已让他明显体会到了诗书谢家带给这个女孩的学养。《中庸》开篇曰:喜、怒、哀、乐之未发,谓之中。发而皆中节,谓之和。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。和也者,天下之达道也。致中和,天地位焉,万物育焉。现在中国的年轻人,有几个是读过并能在脑海里存着这几句话的?
“哈哈哈哈,这个度啊,你们自己掌握,即便吃了亏也不必害怕,年轻人路漫漫哪有不跌跤的,要是摔疼了,还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在呢。”樊立东道。
谢韵之心中暖洋洋的。樊立东是个好父亲,樊澄虽然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,可他们父女俩却意外得十分相似,谢韵之也说不上来是哪里相似,或许是对亲人的那种毫不藏私的包容,让人心中无比熨帖。不过樊立东的话似乎明里暗里地在暗示谢韵之什么,“只能靠你这样的同龄人陪她走以后的路了”,这话听在谢韵之耳中,实在是不同寻常。
洗完碗,樊立东与谢韵之也加入了围炉喝茶的行列,不多时男人们坐不住了,樊立东与谢盛去了绿意盎然的阳台,铺开棋盘手谈起来。兴致极好的老人家,则拉着自家孙女和谢家母女开起了歌舞会。老人吹笛,樊澄抚琴,歌唱起老人最新谱曲的汉乐府诗歌,舞蹈家梁云兴致大起,即兴编舞,拉着谢韵之做编舞实验,她指挥,谢韵之跳。可怜谢韵之又一次被拉到众人面前“献丑”,羞赧万分,却也无可奈何。
文艺家庭总有玩不尽的乐事,笑闹间,时光飞速流去,等回过神来,都傍晚六点多了。老爷子亲自出马,樊家母女也再次下厨房,三人合作,开始烹制今晚的除夕宴。谢韵之惊觉自己竟然一天都没有看手机,这对于她来说,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。
七点左右,晚宴上桌,两家人围桌欢聚,宾主把酒尽欢。8点,春晚开幕,樊澄开了电视,大家一边吐槽春晚一边继续吃年夜饭。这吐槽也是有分工的,比如梁云就专门吐槽舞蹈类节目,老爷子就专门吐槽歌曲类节目,相声类、小品类的节目就交给樊参赞和谢教授来品评,主持人的槽点则由樊家母女关注。春晚开播半小时以来,两家人每个人几乎都吐了槽,唯独谢韵之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,祈祷自己以后不要上春晚。
年夜饭吃到了9点多钟,大家看腻了春晚,再没人关注其上的内容,只是单纯开着电视机图一个背景音。两位父亲又去下棋去了,两位母亲在厨房里一边打扫“战场”一边聊着天。老爷子进了书房,几十年如一日看书读报做功课去了,老人平时绝不熬夜,但很乐意孩子们在他这里守岁。等过了十二点,大家也就要拜别老爷子,各自回酒店休息去了。
樊澄和谢韵之决定出门遛遛弯,因为今夜实在吃多了,对保持身材不利。
“啊,好冷。”出了楼栋,寒风吹拂,谢韵之打了个寒颤,裹紧了身上的大衣。樊澄张开自己的大羽绒服,从背后拥她入怀,二人静静地在楼洞口站了一会儿。除夕夜,外面静悄悄的,瞧不见人影。上海禁放烟花爆竹,使得年节的气氛淡了许多。
“阿澄……咱们要是以后每年都能这样多好……”谢韵之突然感叹道。
半晌后,樊澄给了一个相当确信的回答:“一定会的。”
樊澄回忆了一下自己此前的人生,觉得自己大概是第一次感受到粉扑沾着粉底拍击在脸上的触感。这不是什么美好的感觉,仿佛有无数颗粒堵塞住了自己的毛孔,她觉得脸上就像蒙上了一层无法呼吸的薄膜。
帮她化妆的化妆师是个年轻的姑娘,面庞红红地看着她,抿着唇也不知道是在紧张还是在憋笑。樊澄的眼神追随着她,这位化妆师大概是挨不住樊澄的目光压力,终于吐露心声:
“樊老师……您这底子太好了,我就帮您简单化一下,突出一下您的优点就行。”
“哦,那就拜托你了。”
“您……以前就没想过要拍照或者视频传到网上吗?像您这样的条件,其实连进演艺圈当演员都绰绰有余了。”化妆师问道。
“……我不大喜欢拍照。”樊澄沉默了片刻,似乎将很多话咽了回去,最后只是说出这样一个答案。
大神也莫名地可爱……化妆师此时内心冒出这样一个念头。
樊澄看她表情,就知道她回错了意。樊澄不爱化妆、不爱拍照有很多很多的理由和原因,最重要的一点是,她确实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外貌优点,因而讨厌有人因为外貌的原因而追捧她。她是个非常讲究Jing神修养的人,更希望自己的读者都是能与自己产生灵魂共鸣的人,而不是那种肤浅的单纯以貌取人的外貌协会群体。这些复杂的心理原因,她也不便对一个不熟的人宣之于口,千言万语最后汇成结论性的一句话——“我不大喜欢拍照”。
时间是2月20日,大年初二,午间两点。樊澄和谢韵之昨日晚间乘坐飞机从上海回到了首都,今日上午便抵达了央影大楼,开始准备下午发布会的各项事宜。上午开完了碰头会,过了发布会流程,中午简单吃过饭,樊澄和谢韵之便各自去了不同的更衣室和化妆室,准备下午出场的行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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