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这般, 她就会被压垮似的。
她招呼几名老仆帮忙,用担架,将马车内两个昏迷的人儿抬了出来。她们都还小, 身量都还未长足,却只能爬伏着, 她们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, 绷带外只着一件薄薄的蝉衣以透气。
老管家上前, 颤声道:
“小颦,你可把小主人们带回来了。”
伊颦望着老管家苍老的容颜,尚未开口,泪水却已然淌下。
“其他人呢?二郎沈壁和他儿子沈子东呢?还有三郎沈坊与两个儿子沈子江、沈子河,四娘、四姑爷和他们的一双儿女呢?你夫郎陆义封呢?”
颦娘哀嚎而出, 却说不出话来。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,伏地不起。
老管家面色煞白地看着她,双手在不住地颤抖。
“没了……全没了……”她哭嚎。
……
六月,梅雨笼罩金陵。周身缠着绷带的女孩,伏在檐廊地板之上,尝试着伸出左手,去接雨水。可是身上的痒痛,却让她缓缓收回了手。
细雨绵绵,濡shi了她半边身子。
身后发出一声惊叫,伊颦踏着地板“咚咚”冲了过来,将女孩拽了回来。
“赤糸!你是怎么爬到这里来的,你的身子不能沾雨水,会感染的!”
女孩默然不作声,披散的长发遮盖她娇弱的面容。她的面颊因为烧伤,也包裹着绷带,唯一露出一双眸子。一双原本清澈灵动,如今却了无生趣的眸子。
伊颦想哭,但她拼命忍住了。她慢慢将她抱起,拖进了屋里,查看了一下她的绷带,确认并未沾水,才松了口气。她又为她换下濡shi的衣袍,穿上一件干净的衣衫。
全程,女孩一言未发,木偶般任由她摆布。
自从五日前她彻底苏醒过来之后,她就未说过哪怕一个字。最初,不是她不愿说,她还是想说的,她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,就是抓着颦娘拼命地想要张口询问些什么,奈何她的嗓子受了重伤,一路上,颦娘尽力为她医治,也未好全,一时半会儿,她发不出声音。但是伊颦知道她想问什么,她想问琴奴如何,是不是还活着,是不是在她身边。得知琴奴还活着,但处在半睡半醒、意识不清的状态后,她就不作声了。
“赤糸,你和我说说话,那怕简单的一二字也好,我想知道,你的嗓子恢复得怎么样了。”伊颦尽量整理情绪,温和地说道。
“……”
“你怎么想到要爬到廊下去的,想看雨吗?”伊颦尝试引她说话。
“……”
伊颦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,她压抑着泣音,跪在女孩身侧,默然垂泪。
有一只手努力伸了过来,握住了她的手。伊颦泪眼婆娑地看着一身绷带的女孩,那只裹得仿佛粽子般的小手按在自己的手背上。有泪水低落在绷带上,使她悚然一惊,忙拭去泪水。
随即她就听见了一个沙哑嗓音费劲地撕扯出两个字:
“火……雨……”
伊颦愣住了,片刻之后,她的泪愈发汹涌地溢出,她颤抖着下颚,无助地望着外面的绵绵细雨。
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
……
八月,苏醒时久的女孩后背烧毁的皮肤长出了全新的粉红皮rou,绕着疤痕的间隙生长,看上去像是无数扭曲的rou虫,丑陋极了。她每日三次换药,已然可以站立起来,缓缓行走。只是睡觉时,还得趴着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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